今年大學學測國文作文題目為「人間愉快」，據說係引用曾永義《愉快人間》的一段話。
先說題目。所用原文題目《愉快人間》的主語是「人間」，「愉快」是修飾語。作文題目改為「人間愉快」，語意不清：是名詞的「人間的愉快」呢？還是語句的「人間是愉快的」呢？若是個語句，主語是「人間」，「愉快」是述語，那麼出題者認定人間是愉快的，要考生提出論述，而且其「引導」要求考生「根據親身感受或所見所聞」作文。
我不用確實知道參加考試的學生之中，多少人親身感受到人間是愉快的，即使二分之一、三分之一或是其他比例，請問其他考生如何以其親身感受作這篇文章？我是在開車的路上聽新聞知道這個題目與作文引導，新聞之後就是廣告：一個小女孩用算術計算菜錢，幫雙親在市場賣菜。廣告的訴求是幫幫這樣的孩子，讓他們能好好上學。
所謂以親身感受作文，是把「生活化」濫用到教育的產物。即使生活再艱辛困苦，題目限定如此，校內老師或補習班一定教過，如何編造杜撰出一篇文章，說人間是愉快的。全國最重要、參與人數最多的考試如此出題，老師如此教考生作文，其實是在培養全國國民編造杜撰的能力。
我由這次國文作文題目與寫作引導看到的，是背後更嚴重危機。如果我說：我們的教育體制、入學考試是在潛移默化之中讓全國國民習於虛偽造假，或許有人以為是危言聳聽，然而就在不久之前，大學教授假發票核銷事件喧騰一時。而誠心反省我們由小學到大學的教學與考試，其實造假杜撰早已習以為常。
在大學任職的人都有應付評鑑、申請計畫、辦理核銷的經驗；負責撰寫報告的寫手都有發揮入學考試國文「作文」的本領。事實上，各種專案計畫、評鑑的「報告」是「作文」已經不是戲稱，而是事實。可怕的是：發票的假還可以如假包換，報告的作假即以假亂真。
令人擔心的是，全國國民長期在虛偽造假的教育環境中成長，所有將來「作文」的人都是經過這種入學考試國文作文洗禮的。（作者為東吳大學物理學系教授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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